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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Ω/玄贵】结绳记事

天降竹马只是传说,if只有天降没有竹马

 

01

 

起先贵鬼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玛尔斯之战后圣域有的是尾巴要扫,对历劫归来的射手座和女神,仍有一部分火星士面服心不服,不过比起幸存的黄金圣斗士的问题,这又不算什么了。

哈兵杰连面都不服,至于不动,他只说静观道路如何延伸,似乎很简单,又因为太简单了反而更启人疑窦,苍摩就忍不住追问过,即使如此也要让他们继续担当黄金圣斗士吗?

 

多年来备受折磨的纱织仰首站在女神像前,在辰巳从咋呼改到稳重、却不改心疼自家大小姐的张罗照顾下,苍白的脸上可喜地多了几分血色。

“没什么不好的,”少年们为她而战斗,为阿莉雅而战斗,为光明的小宇宙而战斗,他们拯救了世界,既是女神和大地的圣斗士,也是她的孩子,她告诉他们想要知道的:“你们见过贵鬼了吧?”

他们一愣,龙峰先接了话过去,“是的,我们都见过了圣衣修复师,他为我们修理了战斗中破损的青铜圣衣,还给予了我们小宇宙和第七感的指示。”

“那么你们也知道,圣衣是有生命的。”

这回连荣斗也跟着点头了。

纱织便说,“现在玛尔斯的力量已经消失在火星之上,受到过美狄亚诅咒或是暗之小宇宙影响的圣衣们也早已恢复原状,但黄金圣衣没有离开他们。”

尤娜脑子转得一向很快,纱织说完,她就跟着得出了结论:“所以女神您的意思是,黄金圣衣认同了他们作为黄金圣斗士的资格?”

 

这多少令年轻的青铜圣斗士们——包括说出这话的尤娜自己在内都感到不可思议,先不说他们在玛尔斯十二宫的战斗,光是哈兵杰和不动自己,也压根就没有要成为黄金圣斗士的意思。

 

而如果说哈兵杰和不动对此只是没什么意思,还有一个人就是无比坚决、且锲而不舍地请求取缔自己的黄金圣斗士身份了。

玄武就是这么个轴得要命的家伙。

 

“天秤座圣衣认可了你,”送走了孩子们,纱织仍在女神像前等着玄武,“为什么不听一听它的认可,听一听自己的心呢?”

玄武单膝跪地,从来都把恭恭敬敬做得由衷诚恳,“天秤座圣衣和童虎老师一样宽容,和您一样慈爱,但我无法认可这样接受的我自己。”

“我玄武,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糟糕学生,听不进老师的话,做不到正确的觉悟,走上了轻浮的道路。既然早已背离了师门,又有什么资格再穿上这身天秤座圣衣呢?”

 

“没有谁不会犯错误,”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纱织要他抬起头来,“你看,就在这里,我请加隆——那位连神也蒙骗的战士守护着我。”

她流露出怀缅的神色,玄武原本就严肃的面色因为皱着眉头显得越发沉重了,加隆作为双子座黄金圣斗士被圣域记录在卷,但以加隆那时对亚特兰蒂斯和圣域的作为,难免让人觉得这安排并不够合适。

纱织又俯身扶着玄武的肩膀要他起来,“没什么不合适的,”智慧女神望见人心,“我从不否认他做错过事情,但就在女神殿里,他也为他的守护付出过了赎罪,不论是人还是神,都是应该得到机会的。”

如果哈迪斯愿意停下日食,如果玛尔斯不是掉进美狄亚的陷阱——波塞冬不就好端端地还在他自己的神殿里,偶尔还能从打盹里醒来出个手,连圣斗士们都能上门去请个帮忙了。

 

玄武抿了抿嘴唇,“他是可敬的战士,做完了应该做的事情。而我为我的错误应该做的,就是在守护了十二宫之后向平安无事的您交还这身圣衣。”

纱织为他的固执叹了口气,“你也是我的战士,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玄武,假如我答应你,你又要去哪里呢?你的正义就到此为止了吗?”

“我……”

当然不能是这样的,玄武不能答。

眼前的女神,头顶的女神像都在对他说:“那么等到你想清楚了,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再重新对我说你的请求吧。今天你所说的我先压在这里了。”

 

下次贵鬼来和星矢交班的时候,纱织想起来又叫他:“对了,贵鬼,你也想办法劝劝玄武好吗,他的心结比我想的还要深。”

贵鬼刚要答应说天秤座的事我会尽力……纱织下一句差点把他手里捧着的圣衣石吓飞出去,“你们从前是朋友,你的话他能多听听吧?”

“请您等等,”贵鬼不得不为自己好奇一把,“我和玄武从前是朋友?”

 

纱织听出了他的反问,显得有点疑惑,一旁一直理所当然伸懒腰的星矢也回过神来:“玄武是紫龙的师弟,你是……穆的徒弟,”他为亡者卡了一下,“你从小就喜欢在五老峰转,难道没有一起玩过吗?你小时候调皮得能上树!”

星矢和紫龙他们从小就一起被城户家训练,上一任的黄金圣斗士们也是几乎从出生起就一同接受了星辰下的命运,好像对他们来说,圣斗士,尤其是师从如此之亲近的圣斗士之间彼此相熟,是再常理不过的一件事情。

 

但贵鬼真的不是这样的。

贵鬼在躲避玛尔斯筛查的这些年设想过很多场景,比如他知道纱织收养了光牙,这孩子会成为希望,到时候他要在十二宫前吓住他们,让他们听自己说话,就像穆做过的那样。又比如来无影去无踪这么多年无声无息的一辉肯定不是真的消失了,凤凰片羽会扎穿所有伸向他的兄弟朋友们和女神的手。再比如星矢虽然遇难了,但他可是射手座,他和他的金箭会浮现在新生的天马座身后……

但他从没设想过,有朝一日要对纱织和星矢解释,他和玄武在这座玛尔斯的十二宫里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认识,也根本没有什么嬉戏玩闹互相捣蛋的过去。

一般人会专门解释这种事吗?

圣斗士也不需要吧?

 

“这段日子你也经常帮玄武传达文件,玄武也能听你说上几句话,他和哈兵杰吵架,和不动不怎么说话,对你却尊重得没闹红过脸。”

星矢一项项数给贵鬼听,不知道他怎么一心二用在开会散会时专门记下这些的。

“他本来就对谁都很尊重,只是哈兵杰和不动心思未定,他才那个样子,”贵鬼也一一反驳回去,“工作上的分内之事,我当然能帮就帮。”

可惜事实就是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

“要说先生带我去五老峰的时候,玄武已经擅自出走了吧。”长话短说,贵鬼用三言两语组织解释了前因后果,“再之前的事情,我也只是听紫龙和春丽姐姐说起过而已。”

星矢看上去还是有疑问,“穆先前没有带你去过吗?我记得那时候前任教皇和童虎老师是密友吧?”

 

“星矢!”纱织不太赞同地看向他,显然,这是一条已经脱离了玄武话题的方向了,贵鬼沉默了一瞬,“先生和什么人都不太往来,直到你们出现之后,他才逐渐陪我一起到嘉米尔外面去。”

逝者已矣,贵鬼自己一边反侦察玛尔斯的火星士一边抚养罗喜长大时,才隐约懂了穆当初这么做,或许并不只是天性就好与世隔绝。

 

“……穆要是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高兴你一个人也能走这么远的。”这么多年让星矢扭转话题和安慰人的技巧变得更成熟了不少,“玄武还是大家一起动脑筋想想办法吧,他是个好孩子……不过真不擅长和钻牛角尖的家伙打交道啊,回头还是得把紫龙拖来一起说说。”

纱织将贵鬼手中的圣衣石要了来,雅典娜的小宇宙笼罩了它们,玛尔斯之战过去,圣衣和小宇宙都不再受限于属性作用,又要进行一番大改,贵鬼最近的工作都是为此。

现在的小宇宙只是第一步,“辛苦你们了。如果玄武意志坚定地要离去,我是不会阻止的,但他的心中充满否定和迷茫,我不能放心。”

 

“我也会为天秤座尽力的。”贵鬼还是把最初要说的那句话给说了。

 

02

 

尽力从尽心开始。

 

罗喜一改平常的蹦蹦跳跳,小心地抱了个什么,近乎一步一挪地走上白羊宫石阶。贵鬼打眼一看,是座不大的白石膏雕像,看得出手工优良,将罗喜骄傲灿烂的笑容刻得栩栩如生。

“拿着的是什么,罗喜?”他决定率先问出口,小的时候他得到了什么,虽然很想要立即和穆说,也还是会在心里先希望穆能先关心他、问问他的,所以他也这么对罗喜。

女孩果然兴冲冲的,献宝似的小心捧着给贵鬼看,“老师老师,我参加了《我是雕塑》的游戏获胜得到的奖品!”

 

这是雅典卫城博物馆为了吸引家庭参观而鼓励的家庭游戏,一般是父母或是年长些的亲人监护人带着小孩子一起参与。贵鬼小的时候这座博物馆都没有提上建筑规划日程,但今天已经吸引到盈门游客了。

贵鬼对自己没能陪着罗喜去游览感到歉疚,真心夸奖罗喜:“你一直都很聪明!”

“我还会更好的!”女孩响亮地应下赞许,“让老师没有白教我!”

“老师相信你。”一派和乐融融,贵鬼顺嘴一问:“是尤娜陪你玩的吗?”

 

“不是哦,”罗喜把小雕像送到白羊宫里去,打量着要摆在房间哪里才好看,贵鬼站在门口听见她忙碌的回声,“尤娜姐姐和苍摩哥哥去买花了,龙峰哥哥告诉我,他们有要去慰灵地拜祭的人。荣斗哥哥一下子没看到又不见踪影了,纱织小姐好像有玛尔斯的事情要问伊甸哥哥,光牙哥哥说要带他过去。”

五个人都数完了,罗喜比来比去,最终还是觉得放在床头小柜子上,周围再贴几张纱织送她的彩色贴片,喘了口气,怎么看怎么觉得满意,“然后我就遇到了玄武先生,他看我好像很羡慕的样子,就答应和我一起玩啦!”

 

“……”

想谁就来谁。贵鬼问:“谁?”

大概是他的问句太明显,女孩从屋里跑出来,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我以为玄武先生是老师你的朋友,所以才想和他一起玩,老师,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贵鬼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疏忽了什么:连纱织小姐和星矢都信了的传言,就不止是他们两人知道,而是全圣域上上下下可能都抱有同一个看法了。

“……没有麻烦,”贵鬼拍拍她头顶上落的灰尘,“玄武他也拿到奖品了吗?”

“我想把奖品给玄武先生,可是玄武先生说我玩得高兴就好,他已经长大啦,不肯要。”罗喜也为他的拒绝不安,早早拿定了主意,“老师,我能不能把你给我买的开心果哈尔瓦送给玄武先生?”

“买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你可以自己做主。”贵鬼鼓励她,“玄武毕竟是我们的战友,他帮了你,你就去吧。”

“是!”罗喜高高兴兴地应声,“我一定好好和玄武先生说谢谢!”

 

没有必要澄清他们不是旧识。

贵鬼小时候最拿得出手的专长甚至不是他的念动力,而是他的心算,他能把数学物理化学公式都在心里扒拉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少有马虎缺漏。长大了也没有退步,他和玄武这则传闻说白了也只不过是人们的印象而已,他们已经是战友,以后也会是,那就没什么纠正的必要。何况玄武心里打的结,比穆教他捻的线编的金刚结还要多,在这种关头站出来专门说这个,怎么看怎么好像是要孤立玄武,把他往圣域外的悬崖上再推一步。

 

这没什么让人难做选择的,他们以后应当是战友,贵鬼必要先从这里着手考虑。

 

“对了,罗喜。”

“怎么啦老师!”

“去看玄武的时候记得帮我提醒他,天秤座的圣衣石也该拿来重新检查恢复形态了,我在嘉米尔等他,他是天秤座圣斗士,不能忘记这点。”

罗喜把原话照章背了一遍,“是这么对玄武先生说吗,老师?”

“是的,”贵鬼对她微笑起来,“拜托你了。”

 

老师的嘱托排第二,就没有事情能排第一了。罗喜最把贵鬼的交代放在心上,转头就欢欢喜喜地跑到天秤宫去。路遇哈兵杰指点一个戴着面具的训练生,训练生出手不那么够力度,但举手投足很走章法,破坏力细致惊人,竟在他的手下过了十招。这令哈兵杰兴致上来,既不满圣域为什么放这么有潜力的人只做训练生,不能把人放在合适的位置,又振奋圣域遍地都是人才,能在平平无奇的训练生里找到个不错的练手对象。

训练生有青绿的长发,罗喜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没劲!我说你们还要免费入场看多久!”

哈兵杰跳出距离外,训练生一拳落空。一嗓子把罗喜吓了一跳,不过金牛宫和白羊宫为邻,哈兵杰也没有对她恶声恶气的,她也不怕人。刚抱着甜点罐子要过去,就看到上面路上出现了她一路小跑要找的人。

玄武只怕听见了哈兵杰对圣域的抱怨,态度也很不好,“星命之下各有其位,没有人对拥有天赋的训练生刻意为之,注意你的说辞。”

哈兵杰呸了他一口,“信什么星命!信命我早就死在纽约街头了!还轮得到你这家伙来装模作样地教训!你自己也没见多信,不然穿着圣衣干嘛还想脱下它!”

 

玄武脸一沉,不远处又施施然钻出另一位黄金圣斗士,处女座的不动没什么解围的意识,但他说了替在场所有人解围的话:“她的星运一半黯淡,一半闪耀,他日战场再见,前路也未可知。”

哈兵杰半信半疑,却仍转回去对着那青绿长发的训练生哈哈大笑:“真上了战场我可要再试试你,你现在就和签了生死协议的拳击手似的,有力量,却没经验,一上台保准要被先揍得脑震荡不可!一看就知道是个没真的上过战场的!”

“我会锻炼我自己,如果有机会,再请你们见证。”训练生客客气气的,既不为哈兵杰的点破恼怒,也不为那么多人围观而畏怯,更没有为不动的批语而骄傲,是很沉稳的个性。

双子宫的花园还要她打理,她向他们行礼离开,玄武也不欲多言,提脚要走时罗喜忙忙叫他:“玄武先生!玄武先生!”

 

小孩子在这里,哈兵杰就懒得拦着再吵一架了,圣域山下还有村民请他补个船板。玄武并不好斗,每次见到哈兵杰都不欢而散也不是他的本意,松口气之余也奇怪:“罗喜?我之前就看到你在这里了,是为了找我吗?”

罗喜盈盈一笑,把专门贴了可爱的甜点罐送到玄武怀里,“谢谢你陪我参加比赛!”

“没什么的,”玄武眼神也柔和了很多,“你玩得开心就好。”

“你一定要收下,”罗喜还是不放手加塞给他,“因为我还替老师向玄武先生你带话啦!”

“……我明白了,”玄武不知道该夸这女孩聪慧,还是该夸教她的人,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他在罗喜的笑脸里收下了甜点罐,“那么白羊座的贵鬼他让你告诉我什么?”

 

03

 

贵鬼并没有刻意难为玄武的意思,他说要在嘉米尔等玄武,是因为他的确要在嘉米尔进行系统的圣衣石检修工作,只有在这座神所居的宇宙中心的雪域中,才会有银星砂的矿藏。

但也不全然如此。

如果要在十二宫中稍作停留,等玄武穿越半座圣域,从天秤宫下到白羊宫里,然后把圣衣石交付过来,那也是一样能够成立的。

且这样更安全,更容易,也更简便,星矢就完全是这么做的。

 

但贵鬼没有这样决定。

 

罗喜可能也发觉了这一点,她用钩针给她的小包上补织新的花样,可能是尤娜画给她看的,阿莉雅的权杖形状,她们都很怀念那个天然光明、却长埋黑暗之中的少女。

钩着钩着,她停下来问贵鬼:“老师,玄武先生今天会来吗?”

“会的,”贵鬼清数着星盘上的圣衣石,“你不是告诉过我,他听了你说的话了吗?”

“那为什么不在圣域等呢?”

女孩还是直击靶心地问了。

耐心的老师这回没有作答,因为他忽然睁大了眼睛,从繁重的工作中抬头远望向塔外:“圣衣墓场有战斗,他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嘉米尔早就没有圣衣墓场了,贵鬼花了小半天的功夫去重现它,罗喜毕竟没有跟他们一起长大,害怕得想要往贵鬼身后躲,又想到这是贵鬼弄出来的,她不应该害怕老师的一切,又鼓舞自己站在原地。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敌人火星士都消失的现在,老师还要做这些。但现在好像知道了:“老师是为了玄武先生才造的幻象吗?”

“是的,”贵鬼用她不是很明白的话说,“他应该走一次这条绝路。”

 

“我要带他去深山,罗喜,你留在塔里,如果不是尤娜她们来看你就不要出去了。”罗喜还是没有得到更进一步的解释,因为贵鬼这么叮嘱她之后就下去了。她扒着高窗向下看,玄武已经到了塔下,正在门前等着主人。

他是老师的旧友,女孩想,他可以进来的。

从塔上到塔下不用很久,塔门厚重的影子里走出了它的主人,贵鬼步到光下,侧头和玄武说了什么,没有立刻接过玄武带来的天秤座圣衣石。

距离塔楼不算太远的地方有座花田,春日到来就会陷入一片汪洋花海,是罗喜在嘉米尔最喜欢的地方,她老是担心雪山里太冷,嘉米尔太高,下一年就不见了,但这些顽强的花年年如约,年年开得旺盛挺拔。

说不准老师也带着玄武先生去看花了呢,罗喜又捧着脸往快乐的地方想,如果尤娜姐姐她们来了,我也要把那里分享给她们!朋友就要分享自己最好的东西!

 

显然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贵鬼当然没有带着玄武去罗喜的花田天地,他对玄武说:“和我一起去采趟银星砂吧,天秤座的玄武,黄金圣衣是大工程。”

合情合理,玄武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得对圣衣负责。

“你是不是在猜,我为什么请你到这里来?”

相顾无言就太尴尬了,而有贵鬼在的地方,气氛通常不会那么尴尬。玄武倒也不怎么在意这个聊天话题,“我猜白羊座的贵鬼你不是为了雅典娜做说客。”

“为什么?”这回贵鬼是真的有点惊奇了。

“我听说你和紫龙师兄他们关系很好,一起出生入死过。天秤座圣衣原本就该认可了紫龙师兄,现在他也没有了暗之小宇宙的折磨,你不会介意他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那你知不知道圣域都认为我们是从小就相识相交的亲密朋友?

想到这里,贵鬼不由得笑了出声,在玄武转过来疑问的眼神里,他决定不把这件事说出口,“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从圣衣墓场过来这里吗?”

这提问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很是杂乱无章,随心所欲,然而山路崎岖漫长,多说几句话倒也寻常,玄武便很给面子地任他说下去:“为什么?”

“因为在我年幼时,紫龙来嘉米尔求穆先生修复他的天龙座和星矢的天马座圣衣,就是从这里过来的。”

贵鬼这么没头没尾地说,又看了一眼玄武,果不其然的,玄武脸上浮现出了困惑——他不知道贵鬼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说了。

但他没有被影响太多,“那你也应该知道,紫龙师兄是紫龙师兄,我无法成为他。”

 

这也太顽固了,硬的像块奥利哈刚!

 

好在贵鬼学不会半途而废,狄蒂丝喊他小鬼在海底拦路的时候,他都没想着要放弃,还骂了一堆这个鱼那个鱼的把狄蒂丝气得倒仰。对玄武这个是同袍战友而非拦路敌人的人,更不会扔下就跑了。

“我得告诉你两件事。”

“你说。”玄武言简意赅。

贵鬼有点想要为他的油盐不进叹气了,“第一,你猜错了,我是来为纱织小姐做说客的。”

玄武看起来有点扭曲,“难以想象,”他的眉头就没松开过,“我确实没有为你找到这么做的理由。”

“第二,我不是说要你成为紫龙。你是怎么通过的圣衣墓场?——别的不论,先回答我。”

 

“我不信鬼神,”玄武沉声说,这令贵鬼感到轻松不少,虽然不是没有办法,但玄武能主动配合一点,还是比自己想方设法催几句真话来得好的,“我有要去的地方,他们拦不住我,我只要前进。”

贵鬼点点头,“那你知道紫龙是怎么通过的吗?”

答案当然是不知道,在离开五老峰后的这些年,玄武东游西荡,什么行业都试着入过一段,却最终还是回到了他曾扬长而去的这条道上来。

多年空白,贵鬼也是明白的,他自说自话下去:“童虎老师指点过他,要心无旁骛,一心向前,不在乎左右。”

 

玄武脸上惕然出现了某种难得一见的光彩,多年以后答上一道题,翻到当年的旧书一看,和老师给出的标准过程一模一样,任何人都会油然升起一股奇异的自得感。

“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是你,紫龙是紫龙,但你和紫龙都是童虎老师在世上的延续,鹰隼哺育幼儿,却将它们推下悬崖摔打,幼鸟离开巢穴,才学会展翅飞向天空。”

贵鬼停了停,像是在权衡该不该继续向下说,但他还是把自己的臆断补完,“童虎老师无法活过来接受你的道歉,但你仍还可以成为他在世上的果实。天秤座的玄武,你做到过,不是吗?”

 

玄武沉默了很久,以他和贵鬼并肩作战过那么一次——这一次里还得算上不动和哈兵杰的份的交情来看,这话不太礼貌,但不太礼貌的原因正是贵鬼说中了。

他说自己应当为错误付出代价,他说天秤座圣衣应该还给紫龙,那都是真的。

他说自己已经做完了该做的事情,他说自己不想要童虎的谅解,那都是假的。

他还想为紫龙、为老师、为雅典娜、为这片大地上的人们,做更多他力所能及的事。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了,黄金圣衣是他暂时向紫龙借来的,也一度认为黄金圣斗士也是他借来的人生……

但如果他多少答对了童虎老师的题目,是不是也能代表他其实重新背起了被他扔下的希望?而那其实也是他人生的一段本来面目?

 

玄武陷入了沉思。

 

04

 

那之后又是一段曲曲折折、有够糟糕的山路,雪山晴日,化了的雪和泥混在一起,黑糊糊、湿漉漉的,沾着零星晃眼的白。

两个人仍在山路上走,贵鬼在前,玄武在他手肘之后,在余光能扫到的地方,不用担心把人丢在了山里。

“白羊座的贵鬼。”

“嗯?”

有段冰棱被晒得摇摇晃晃,终于嘭地裂开,从山崖上跌了下去。玄武开口问话:“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肯多说话,这是个好兆头,贵鬼为此感到跃跃欲试,“好啊,你问问看。”

 

“你为什么要为雅典娜做这个说客?”玄武承认说:“你确实点醒了我,不愧是世上唯一的修复师,但站在紫龙师兄的立场,这不是你会喜欢的活计才对。”

贵鬼啊了声,向雪山里的天空望去,晴空里连翻飞的雪粒都少了,很是明净透澈。他就这么抬头看着走,玄武盯着他走了几步,无奈地在快转角的地方扯过一把,“小心前方。”

于是贵鬼就站住不动了,“你最好不要当一个笑话听。”

 

“什……”玄武反应了一下,意识到贵鬼是要回答自己了。“这当然。”他改口说,“你是白羊座的黄金圣斗士,也是前代黄金圣斗士的弟子,当然拥有我的尊重。”

“你的老师也是穆先生的老师,所以你对我的尊重也有出于作为长辈的心情吗?”

“什么?”

贵鬼一时嘴快,不过玄武看上去压根没有朝那个方向想过,“开个玩笑,”他眨眨眼睛,就当没说过,“如果我说,我出于我的立场,想要在十二宫中多一个同类,以免我感到孤独,你怎么看?”

 

像是他用的不是中文,也不是希腊语,而是别的什么物种的语言似的,玄武露出了听不懂的诧异。

这在贵鬼的意料之中。“你会让我想起我,”他对玄武据实相告,“看到你的时候,我会在想,我是不是也和你有一样的表情,一样离开了老师的身边。你对纱织小姐——雅典娜说过,你恐惧于没有资格披挂上天秤座圣衣,也许你不会相信,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我和你是一样的。”

“……真是难以置信的发言。”玄武听得专注,细思了好一阵,身周只有又断裂的冰棱摔下深谷的响动,冷冷的,乘着风声,“来前从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话,你所说的心情我甚至对紫龙都不会说出口,我察觉不到你有专程欺骗我的必要。但是——”

凡事都会有“但是”,就像嘉米尔的山路,一条笔直地通到底,就只会通向绝崖。

玄武征求他的意见:“但是你从紫龙师兄那里难道无法看到吗?我仍不理解这之间的差别。”

 

他在认真地在思考自己的话语,贵鬼忽然笑了出来:“之前我要你别当做笑话听,但这句是你自己要问的,听完不要生气——我从紫龙那里无法看到,因为紫龙每一次出拳,都是童虎老师教诲过的,而我没有向先生学习过真正的战斗,就像你负气中止了向童虎老师的学习。”

说着他去看玄武的脸,玄武总是沉着表情,被提及这件事的时候,眼睛里更是布满了悔恨。

不那么明显,但贵鬼觉得格外好懂。

他看着这些细微的,并不外露的变化,认为自己还可以说完:“天秤座的玄武,因为你是一个人,而我也是一个人。”

和紫龙不一样,和星矢不一样,和玛尔斯十二宫里应邀而来的其他黄金圣斗士更不相同。不是从前圣域的圣域,一切都使贵鬼感到如此陌生,如此孤独。

而尽管天秤座的立场在一切未明前都是那么有距离感,但他听见天秤座圣衣嘹亮的认同,高亢的战意,这使他在看见天秤座黄金圣斗士的时候——哪怕这个人夺走了本该属于紫龙的东西,他的心中却在说:这个人是可以令他安心的。

 

又有冰棱震动着掉了下来,这次掉得非常之急,接踵而至的是一阵地动山摇,雪山底下藏着醒了盹的巨兽,一呼吸就是暴风,一挪动就是雪崩,一跺脚就是地裂。贵鬼变了面色,“手,跟我走!”话音刚落,玄武就把手递了过来,两个人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了念动力之中,赶在了气势汹汹吞天吐地的雪浪扑过来之前。

 

“这挺常见……哇。”

贵鬼打算说点轻松的,但等他看到念动力将他们下意识地送到哪里时,他就收了声了。

松涛满山,叠翠连天。云锁高峰,桥险岭横。峭壁浓岚,飞瀑穿雾。

天涯即在望,人间路难通。

庐山五老峰。

 

贵鬼还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念动力的转移地点设在了这里的,要算起来得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旧事……但现在该翻一翻旧书页的不是他。

身边的这个人,比他多的是有的可翻了。

玄武慢慢地、缓然地、贵鬼不知道该不该称之为近乡情怯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五老峰,”他说,“我……”

 

他究竟要说我什么,贵鬼没能知道,因为龙峰察觉到了小宇宙的存在,忙忙迎出来就看到了他们。少年的眼睛总带着水的明亮,在看到玄武时更加如此:“玄武先生!”

龙峰很懂礼貌,即使他对玄武的到来充满惊喜,也依然规规矩矩地向贵鬼问好,得知贵鬼他们并不是为公事来的时候,他的话语有能被听出的如释重负:“玄武先生,你终于肯回来一趟了,父亲母亲都很想见你,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玄武轻声而自责地说:“我没有怎么照顾好你,让你被时贞带去了时间尽头。”

尽管他也在支撑十二宫之余,倾尽全力去把龙峰和他的战友救了回来。

 

但玄武没有让龙峰眼里的光芒褪色,起码这句话之后没有发生转身就走的冷酷。他握着天秤座圣衣石的项链,狠狠地咬住了牙。

“已经……回来了这里,我确实应该见一见紫龙师兄和春丽师姐。”

他做出了决定,龙峰和贵鬼都看向他。

 

玄武走向古藤涧,紫龙常在那里打坐,过去两百年里童虎也是如此。一切都令人熟悉,山水不为人的换代而变化,一切都令玄武怀念。

春丽在用笊篱捞黑芝麻,看到玄武走上来时愣了一下,旋即对他温雅地笑起来,就像她年少时听老师的话,把新来的弟子们都要当做弟弟一样。“回来就好,”她对玄武说,“对了,玄武,去和紫龙说完话,能过来帮我一起晒芝麻吗?等会儿要装到簸箩里去。”

小的时候玄武每每听见这样的话,帮做是会帮做,不免嘟着个嘴,春丽关心他是不是个子太小了太难做了,他更生气地说,这个很简单!可是我老做这么简单的事,哪时候才会变强到做更厉害的事呢!

“好的,春丽师姐,”他想起这过去,第一次痛快地笑了——除了自嘲,他还没有过这样真正的笑容,“你放在这里,我很快就会回来做完。”

春丽替他扫了扫肩上的雪泥,“去吧,紫龙在等你。也去晒晒太阳,衣服都要湿透了。”

 

“父亲会和玄武先生说什么?”

贵鬼远远地看着,嘴角情不自禁地随着上扬。陪他站在古藤涧外的龙峰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什么。

“这不妨去问问你的母亲,”贵鬼也用很轻快的语气说,“不过我想,不论在谈什么,都会是好的结果了。”

 

05

 

后来星矢又把他们找回去开会,每一场浩劫过后,都有无穷无尽的善后工作要处理,即使哈兵杰也会承担起安抚民众的工作,比起圣斗士和火星士的名头,他更在乎普通人的生活。

也是这在乎,让他暂时留下在圣域,为了做更多的事,然后,当然地,也体验更多的战斗。

 

玄武和贵鬼一起回到圣域,一个先去女神殿见雅典娜,一个就先去了会议厅。跨进门的时候星矢早就到了,成为射手座很好地改善了他爱迟到的习惯。

“玄武的事怎么样了?”他指了指上方,“他这回去女神殿改变主意了吗?”

……也让他多操了很多心。

 

不过没等他想好怎么代玄武去解释,他居然已经陪着雅典娜——和不动下来了。也许出自同一星座下的本能,也许出自过去遗留的习惯,雅典娜很爱和不动说说话,不动也乐于在“静观其变”时连雅典娜一同观察。

“金牛座的哈兵杰还没来吗?”玄武扫过全场,先发制人,“他要让雅典娜等着他吗?”

“不要紧,”不动拉开座椅给纱织坐下,“这里没有上司和下属,只有要被商量的事而已。”

纱织用和缓的腔调安抚玄武,“你还有的是时间和他相处呢。”

 

这就足够把玄武的决定交代清楚了。

不动波澜不惊,星矢向贵鬼投来惊奇的一瞥,贵鬼本来想摊摊手,示意就是你听见的这样,但他临时掉转了枪头:“玄武。”他突然去喊那个容易严肃的人,甚至玩心大起地去掉了星座的尊称。

玄武向他转过眼睛,眉间的不豫之色竟然消了下去,贵鬼一怔,还好记得自己要说的是什么,“你再和我去一趟嘉米尔吗?”

一连串的事情是结束了,可天秤座的圣衣石还是没来得及检修,他倒诚然有这么件正事要和玄武说。

“你说时间都可以。”

玄武立刻就回复他。大约除了天秤座黄金圣斗士这码子事,玄武就是个当机立断大刀阔斧的人,不爱多说一句废话。

 

星矢还在看着他们,看样子很想用眼神问问贵鬼那句“不是朋友”到底还作不作数,贵鬼心里很想先吊着这个问题,就像当初他盘坐在穆公馆上看着或颐指气使或着急上火请求修复圣衣的圣斗士们。

然后他的算盘又被打乱了,因为玄武破天荒地主动又挑了个话头:“贵鬼,”他甚至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玄武的称呼吗?

“上次罗喜给我的哈尔瓦不错,你知道在哪里买吗?”

事实证明,在说话的人真的是玄武。

 

“我可以陪你去,”贵鬼斟酌着说,“很方便,不是吗?”

“就那么决定,”玄武一锤定音,“时间还是你来定,我听你的安排。”

 

哈兵杰正推开大门,所有事情都得到了一个好的结果,除了星矢深信自己受到了贵鬼的欺骗:他们哪里不像是老朋友,怎么忘了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擅长恶作剧的魔术师!

 

散会之后没有多加停留,贵鬼一回想起星矢就乐得失笑,玄武并肩跟他走在一起,问他说:“我先前看你刻意绷着脸,可现在又笑到停不下来。”

“你不也是吗?”贵鬼反问道,“你先前也不会主动和我说这些。”

“所以,为变化而高兴?”

玄武提纲挈领地做了总结,让贵鬼深觉有道理之余又想发笑,“也为了不变的存在。”

比如人,也比如圣域即将被星矢锤实的谣言:他们现在的确是最了解彼此、踏入过彼此世界、独一无二的朋友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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