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旅路

问你千万里外新蕊开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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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藏史】多愁善感

※地门一句话有感,存在地门滤镜

※写了一堆人才在最后写出spa,没有主旨,主旨歌词:我在你此岸,立风雨安如山,不动于心,见你如是才无憾。

 

罗碧和千雪对着撞了一晚上的酒杯,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地下咕噜咕噜滚去好些个酒坛子。七巧没找回她精忠哥哥送的石头,也不闹腾,跑去自得其乐地推坛子玩儿,等银娥实在看不过去,来说时辰已经太晚了,她才乖巧地跑过来抱着千雪,撒娇说爹亲怎么还在喝,都不陪七巧了,七巧也要喝。吓得千雪一个激灵,愣是醒了一股子酒劲,一手把七巧高高抱起一手推搡藏镜人说,乖七巧,爹亲今儿……啊不,那个啥,明天、明天!明天一定陪你放风筝去,我说藏仔啊,你也赶紧回去,省得俏如来过会儿又来我这儿问人。

罗碧豪气干云地把坛子饮空了往地下一扔,起身说得了,你赶紧带着银娥和七巧回去才是,要我说俏如来那小子就是这点不好,喝起酒来不如他父亲畅快。千雪听了直咂舌,先前你可不是那么说你兄弟的,一转眼怎么夸上了还。

 

“跟他的父亲一样,不知哪里来的多愁善感。”

先前他倒确实是给的这评价。

 

俏如来性格温顺,为人通情达理,待人接物皆是邻里榜样楷模,连大智慧也对他备加赞赏,若说有哪里美中不足,大抵就是时而行径古怪,偏爱对着不知何时落成的石像发呆,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说来小孩子作为似的好笑,有一回还将自己的伞送给了这石像挡雨,教去寻他的罗碧哭笑不得,也不知罗碧是哪里来的愤愤,劈手毫不客气地把石像怀里的伞夺了回来大踏步离去,任雨水在身后迅速打湿了石像上宛然女子面容。

后来他同千雪一家说起这回事,连连摇头感叹可惜,俏如来这孩子好的不学,尽跟他父亲学些没用的多愁善感,好好一孩子都给他父亲的脾气污染了云云。

 

那能一样吗?罗碧不清不楚地说,那是两回事。

哇靠,千雪把怀里的七巧往上掂了一掂,好让自个儿抱得更得劲儿,藏仔啊,你这话说的就不靠谱了,你那兄长我一回都没见过,喝酒都没一块儿喝过,到现在还在地门之外,这万一要是和大智慧做对的呢?

罗碧从牙缝里漏出声嗤,丝毫不以为意,他就那样,永远有“比个人私情更重要的事”,永远能为了跟自己没关系的人和事奔波劳碌,打定主意了别说九头牛,飞瀑倒流都拉不回来。

千雪眉毛鼻子往一起皱,说停停停,你压根没摸准重点,大智慧与外面都对抗多久了,到现在他连人影儿都没,也不见给俏如来捎几句家信问候,你就尽帮他说好话!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一直没消息的人,要么是厌了倦了烦了不愿给消息,要么就是没法给消息,后者这种人多半是死人。千雪顾及这一层,没给人直说明白。

有些话也不用说的太明白,他俩对听弯弯绕的话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分,也不知到底算是托谁的福,罗碧一噎,心里把他这个没缘分露面的哥颠来倒地琢磨了一通,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狐疑地横了一眼千雪:你今儿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对他兴趣那么大了?

我……千雪一摸脑袋发现自己答不上来,嘿地乐了,说是啊,你哥关我啥事,兄弟的兄弟那本来也不一定是兄弟,你看你跟我家不就……不就啥来着?

 

夫君。

银娥柔柔地唤了他一声,七巧揉着快要打架的眼皮小声嘟囔爹亲我困了,一双小手把千雪的衣襟攥得死死的,千雪绷着上身一动不敢动,唯恐叫七巧突兀受了惊一脚乱踩摔将下去。罗碧也不跟他啰嗦,反正说过了道别,说走就潇潇洒洒地自个儿往回走。

 

俏如来果然还没睡下,点着灯守在堂屋里默诵着不知什么书,见他回来,垂下手毕恭毕敬地对他说,叔父,这是银娥前辈之前准备的醒酒汤,让我先拿回来给您。

多大事,天底下哪有能醉得倒万恶罪魁藏镜人的酒,这个侄儿什么都好,就是在平时里这温吞如水倒霉催的破性格委实烦人,说来都怪……罗碧没要那份汤,盯着俏如来手边翻开的书,忽然问道:这是你上回从老屋里收拾出来的?

老屋没人住,落的满梁都是灰,推开门直往嗓眼里呛,角落里甚至有蜘蛛结网,等着下一只飞虫没头没脑地往上撞。罗碧对起居的要求并不高,也就懒得分神去特别照拂一间空屋子。上回俏如来不知为何一时兴起,说要洒扫,一个人去把那屋里的地也扫了,镜也擦了,书也重新摆了一遭。大约有些人是生来就旗帜鲜明地要与“闲”字势不两立,热爱主动被动地操闲心热爱到了令人只能说你高兴就好的地步。

 

俏如来一时没跟上话题转移的速度,平日里罗碧也并不很关注这方面的事,愣了一下才道,是。

是什么书?罗碧破天荒地又问。

俏如来便将书封翻回来给叔父看,原是本《包龙图判百家公案全传》,这些公案在中原流传甚广,早些年的太平光景中,还有杂剧团热热闹闹地演,可谓家喻户晓,包公的清正之名极是深入中原人心。

罗碧也是拣着翻过的,只问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了?

俏如来小心打量着叔父的表情,假作自己也糊涂,我也说不准,总觉得从前父亲应该是很爱读的。

你父亲……这词儿像根引线,罗碧听了,原本叔侄间平静到诡异温馨的空气就擦出点干燥的火星,他冲着俏如来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跟你父亲说过不知多少回,高风亮节心明眼亮的固然令人敬佩,百姓只知盼着这样的人,将自个儿在戏曲里看来的全加诸到别人身上,有什么用!那人以为自己真正就能成圣成神厘清天底下清明了不成?虚伪!矫情!天真!

 

话不能这么说,俏如来起了个辩驳的头,又被罗碧堵了回来:你跟你父亲一个腔调。罗碧气得把醒酒汤都当酒灌了下去,他那些体谅他人反思自己尽力而为肚子里不知能撑多少只船的大道理,我实在是听得很烦了,我就知道这会儿他保准会给你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假如没有人愿意去承担,那么无论再怎样简单的一件事都得不到解决,总要有人去做,去开始,去延续,不是吗?

而……愿意承担。

依稀该有个姓名在这里作为自称,但罗碧竟没想起,脱口而出的一长串大道理硬是卡在了这节。

 

惟妙惟肖……大约是罢?俏如来低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答案,于是劝叔父说夜色深了,该歇下了,自己这一本书才看了一半,忍不住打算挑灯夜读。

年轻人么,兴致来时挡也挡不住,且俏如来并不常提要求,罗碧不爱扯这些家长里短,弄得自己婆婆妈妈的,听过权作知道批准同意爱干嘛干嘛了。出门回自己屋走了几步,又鬼使神差往回一看,窗纸上映着自家侄子翻书的影,因为坐在了桌边,自然是要比站着矮上一截的,可靠着烛火,照得也亮堂。

就叫他又不知往何年何月里去想,仿佛过往也曾有那么一刻,自己不知为了什么站在房门外头,看里面的人坐在轮椅上,全不在意自己那双腿到底哪天才能好起来,心都操劳到了中原外头天高海深的地方去。

大义啊,君子啊,活该啊,你不挨折腾谁挨折腾?天底下没了你难道不还是照样过,谁又非你不可了不成。他磨磨牙,想这么骂那个人,但保不齐是这人对谁当真是至关紧要的缘故,终究没骂出来。

 

快要黎明的时候罗碧做了个梦,地门生活喜乐富足,不起干戈,不逢灾遭难,不沉沦毒苦,按理说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是不该有梦的,反正是没听大智慧提过。

梦里别的没有,只一座空旷的山洞,保不齐还能听见往下滴水的动静,滴答滴答得在看见看不见的窟窿洞里来来回回发出余响,久了简直像是滴血似的,单调得叫人悚然。罗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耐心听这个,居然听了半天功夫还没拂袖而去,直到又一声落下来,与众不同的,没有和那些水滴一样落在地面上,而是落在了自己脸上。

 

……

???

开什么玩笑!

他实在不认为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那么个境地中去,眼睁睁看着谁抱着自己掉眼泪,或者全然不管地撒手任别人抱着自己掉眼泪,怜悯、同情、悲伤,他万恶罪魁藏镜人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些,世间上天风海雨,阻不了他藏镜人撕裂这寻常乾坤,又何须旁人来替他垂泪算这一生值不值得。

他登时大怒,奋力要去看清楚那人到底是个什么自作多情的人物,梦境却悭吝得很,在这时收回了网,乌润的散发铺天盖地地垂了下来,只留给他一个模糊的侧影,至恸至悲地念着谁的名字,述说着不能为他所知的心念。

 

“……乾坤乙定不休功,卦卜将来、绝对空。”

藏镜人岂肯轻易认输,在收网的最后一刻奋力逮住了梦境的尾巴,那人已然背过身去,只堪堪听见了如此这般的无奈宛转。

这算什么!罗碧指着那背影就要呼叱,命数在手,岂能由天!便是定了又当如何!不与之一搏,如何尽知自己祸福何在!

“蹙额连思兼叹息——”,诗句至此声调一转,转的是雄浑有力,惊得罗碧全身一震,险些便要从梦境中醒来,“徒然命运不亨通!”

这两句说的却是,若是克尽了人事,最终却仍是不得不归咎于命途风波恶的作弄,何其荒唐!何其讽刺!

罗碧却顾不得这了,那陡转的声音如同空谷回声,浑然便是罗碧自己!他向着往山洞更深的暗匿无光处,那一渐行渐远的背影伸出手,只在醒来时霍然睁开眼,发现手中抓到了满目的朝阳晨光。

 

地门的新一天,再度伴随着清圣的钟声来临了。

 

 

雪山银燕拄着枪坐在地上,天地不容客把啸灵枪还他了,说是看他几时能忍住不出枪,被这么一激,他一股子倔劲上来,硬是憋着不肯用枪,只努力用拳脚功夫和被批评为最算不得战略的战略——他自个儿也不太好意思把不到最后想不出的办法叫做战略,虽则不太喜欢他大哥以外的那些智者,在他自己都后悔的过去,是连大哥也一并不太喜欢的。他尚且有着自知之明,知晓若要真正论上排篇布局,那全是任凭自己怎么努力也听不懂的,他也不想往那方面争个明白,只想能强大到足以去保护大哥的这些布置,去保护大哥,也去保护大哥也许不能面面俱到顾及到的那些百姓,不让敌人再有机会从中搅乱,不让大哥功亏一篑再在他眼前重伤不起,也不让更多的无辜牺牲。

 

拳头上的血已经在战斗中晾干了,也许还溅上了许多魔兵的,痂痕一道盖一道,很有些男子汉的勋章味道。天地不容客拎着捆干树枝进来,顺手扔给他新一卷绷带,他对这不知从哪冒出、却肯费时间教导训练自己的强大前辈恭敬且感激,认定自己受益良多,压根不懂得设防,旁人对他一好,他便一股脑儿地把琢磨的事跟人问出:“多谢前辈,前辈可知我叔父藏镜人?”

天地不容客瞪他:“知道,又如何?”

这名字在中原能代表的太多了,譬如万恶罪魁,譬如苗疆战神,总之是把这世道卷了个天翻地覆波澜万丈的,最后更是戏剧性地来了一出十面埋伏峰回路转李代桃僵,突然搬出这名字拿不准到底是想指哪件事。

 

雪山银燕想的简单,也不理会天地不容客的眼神,有什么说什么地就往外倒,地门给大家洗脑那会儿,叔父自己离开了地门,也前来关心过我。天地不容客心说吓到了那怪地门去,一厢情愿地换了别人的人生,拿着虚假唱一出盛世太平,硬是把好好的万恶罪魁藏镜人洗成了一个史艳文看了都会惊吓的五好叔父。

那会儿叔父给我的建议,现在回想起来,同前辈你如出一辙。雪山银燕又说,倒不是来抱怨被吓到了的。

总的来说,天地不容客对小侄子的迟钝感到非常满意,于是他仅仅只是哼了声,没更进一步地发表诸如“可见你的问题根深蒂固,而你的父亲和兄长将你保护得太好,没有意识到照顾你与照顾花草树木的不同,你非草木,他们根本不懂得如何真正关心你教育你”的针对性批判。

 

“不过……”

但耿直如雪山银燕,这会儿也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的模样叫天地不容客看了不习惯得很:又如何了?有话就说!

是云海过客的事。

雪山银燕下定决心说出了口。

 

云海过客?天地不容客拿这名字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没记起有过什么了不得的交流,不怪他不能即时捞出个太深的印象来。

雪山银燕见他仿佛不甚了解,便把当初云海过客假扮史艳文的事讲述了一遍,他不善言辞,故事也讲得笨嘴拙舌,没什么额外修饰的动听,好在能把事情说个明白,末了懊恼道,我还把他错认成了爹亲,都是公子开明那魔太没正形的错,竟然扮作父亲占便宜,连大哥也中了他的招。

这故事听得天地不容客有些肉痛——为了那柄多年前在江湖上被赠予史艳文的名剑龙泉。面上还岿然不动地点评说,以你们的阅历而言,被魔识破心中惦念也是常事,在世为人,谁还能无牵无挂没个或亲或仇的牵系不成?

雪山银燕不迭点头,显是非常认可他的话,又把话题转了回来,衔接回之前的谈论,那时叔父也在,只不过他被地门洗了脑,对云海过客一点反应也无,但是他却会来关心我的武学……他困惑不已地看向天地不容客,将内心深处猛然冒出却怎么也绕不出定论的迷茫和盘托出:叔父他,是单纯的没有记忆,还是……还是因为认出了这人本就不是父亲?

 

藏镜人是被洗脑,又不是没脑。天地不容客回顾了一趟地门内中的生活,想了一想,这话说给雪山银燕听,那细说起来也是说不清的,找麻烦,干脆把它咽了回去。

 

转了个思路,又想,像史艳文这么死心眼撞了南墙还不回头的人,那股不管什么时候见面都要先跟你假客气的烦人劲儿实在是想认错也难,亏得自己不死不休地针锋相对了几十年,由此看来,说藏镜人全无耐心,那也实在是桩冤假错案。

天地不容客被自己的笑话激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冲着雪山银燕冷笑道,那有什么好奇怪?藏镜人与史艳文,史艳文与藏镜人,恩恩怨怨叫他们自己来数也未必数得清,江湖家国对立了大半辈子,生生死死斗了大半辈子,世上没有人比藏镜人更了解史艳文,也没有人比史艳文更了解藏镜人,若是站到眼前连个真假都分辨不出,这半辈子走过来,全浪费在一人身上,岂不算是白白虚度了?

 

雪山银燕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真听明白了还是假听明白了,或者只是单纯做出个“我听到了”的反应。左右天地不容客也没指望他明白,这些事情,他在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都未必想的明白,无非是觉得日子非如此不可,非得指着这个人的不痛快过,得亏他和史艳文各自都挺命韧,冷枪暗箭火海刀山地捱了过来,总归是等到了藏镜人日子的另一种活法。

天地不容客把捡来的干树枝噼里啪啦一撂,对兀自迷茫的小侄子道,你升个火,休息一会儿,等回头就继续下一轮训练。

小侄子还是很好哄的,听了这话立刻振奋精神答应下来,也没追问前辈去哪——前些回他问,被斥道这些都是最不算问题的问题,对你没有帮助的不需要问。跟了这么些天,他也算长了点心得,熟知了这位前辈的脾气,赶忙听话地就去了。

 

天地不容客其实说完了就有点后悔,自己何必当着雪山银燕的面太过慷慨激昂,他离开山洞,转了几步,折出一段距离,林间的空地上正站着他此刻不太想见的人。

史艳文笑容可掬,一双眼睛蓝得令人发指,这副与人为善的表情在村镇里很受女性长辈欢迎,问个路都能收到几声眸正神清的夸奖,偏偏让藏镜人先是看着愤恨,后是看着愤怒。

你怎么到这来了?对这样一种人,天地不容客觉得自己没必要显得太友善,何况他是真的不擅长,不是人人都会装史艳文难为自个儿的。

好在史艳文没把“小弟”叫出来惹人生气,但他说出的话比那更叫天地不容客着恼了,半辈子都走过来了,他温和地说,就像当真在讨论日常的行路,如今艳文再走几步,又有何不可?

 

还是给他听到了。

天地不容客凛然震声,史艳文!林间有晚归的鸟,被他惊得愣是没敢降落,在树顶盘桓了好几圈,待到周遭渐渐隐下了动静,四下确认了没有危机,才怯生生地俯冲回自己窠臼里。

嗯?史艳文站在归鸟羽翼划过的一小块天空下,若无其事地看了过来。

你给我站那别动。天地不容客盯了一会儿,在那张与自己如同对镜的脸上没找出除了平静外的其他表情来,这使他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也不是那么不想见史艳文。他秉持着恶声恶气的腔调,但话里的内容和他的眼神一样,流露出一丝不欲人知的无可奈何意味。

 

我会走过去的,他说,所以你不要动。

 

林地的长风把史艳文高束的长发吹成一片,纷纷扬扬的,又从那乌润底下掀出几抹岁月的灰白,他仍然站在那里,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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