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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沙穆】春山可望

试问岭南应不好?

原作背景,越来越不说人话了。

看印度剧的产物,他们说话打比方真的信手拈来。

 

这是圣域过去的、一个很普通的春天,风平浪静,尚无近忧。

 

“我们不要打扰他。”米罗经过训练场,沙加正在打坐,米罗就学着天鹅湖的舞步踮起脚尖轻轻地走,连卡妙都夸他格外有天赋,站得久站得稳不会跌倒。

——艾欧里亚就跌了个大马趴,卡妙赶忙去扶他,虎头虎脑的小孩手腕都摔红了,一轱辘地爬起来就要接着走。“快点快点,”他发出急吼吼的赶人声,“我们快点过去。”

“你们为什么要把空气当做护卫搏斗,”沙加忍不住开口道,“我没有睡着。”

 

“你闭着眼睛,所以我以为你在睡觉,”三个孩子都停下了脚步,米罗为他们行动出发点的善意做解释,“既然没有睡觉,沙加,你在这里坐什么?”

“我在这里思考。”

“思考?”

“思考如何战斗。”

“可你闭着眼睛怎么战斗?”艾欧里亚感到不解,问得率直,“艾俄洛斯哥哥说,圣斗士在训练场上要能看见所有出拳的轨迹。我们怎么能在战斗时闭着眼睛?”

 

“我没有张开眼睛,也知道你摔了个跟头。”沙加举现成的例,“那么在战斗时闭上眼睛又有什么关系?”

艾欧里亚被问住了,这好像很有道理,但艾俄洛斯哥哥说的难道不对吗,他扭头去找米罗和卡妙做外援,但卡妙只是说:“我们明白了,你不会在这里睡到天黑天明。”

“是这个意思,”沙加居然能接上话,“米罗,艾欧里亚,不用踮着脚走了,树木不会因为蜂群就不生长,我不会被区区脚步打搅。”

 

事情被七嘴八舌地再传给阿鲁迪巴,就演化成了“沙加不会睡着”这种省略前言后语,但似乎也没有遗漏太多关键的小范围公开传闻。

 

这年开始的时候,穆闭门构造圣衣,念动力的要求说来简单:专注,缜密,连贯,一致性。在圣域里做来却不如嘉米尔简单,处处都是呼喊,时时会有路过,拳击脚踢你来我往,欢呼胜利此起彼伏。

闭不住门,干脆躲到圣山的谷地里,从赫利乌斯的太阳马车一起将新的一天上升,到塞勒涅驾驶神牛降下黑夜,训练有所进步,但满意尚有距离,穆踩着月光下圣域的影子回去,但在用念动力搬石头搭梯子时又变了主意。

 

山谷上还坐着沙加,盘腿打坐,迎风流泪,七岁的身体里像住着七旬苦修者的灵魂。穆仰头问他:“沙加,你怎么和月亮一起醒着?”

“圣域山下到处都是人,”沙加诚实地说匪夷所思的话,“他们的心中十分吵闹,就和我还身在恒河边听见的一样,一切都使我无法静下心来安枕。”

圣域上接神殿,下临村落,神可以下到人间,人也可以听见神的预言,人们喜欢围着神庙居住祈祷,神也喜欢听人们说丰收的日子和美貌的苦恼。

换言之,圣域的山下拥有最普通平凡不过的生活,人们早也劳作,晚也歌舞,喜怒烦恼,每一阵风都把生活吹向沙加,沙加从早到晚地听见,于是从黑夜到白日地忧心。

 

穆是很擅长听人话的,他自己觉得在人来人往的白羊宫中太多脚步,便推己及人地想,沙加听见整个圣域,整座村庄,那只会远比自己艰难。

左右张望,穆猫腰钻到圣域年年茂盛的橄榄树下,手指点过它青翠的枝叶,捻过其中一片,满意地摘了下来。

“我也听过佛陀的故事,据说他年幼生为王子之时,为了芸芸众生之苦而啼哭不止,即使入睡也不知不觉泪流满满,大爱道夫人便为他用班苏里吹奏佛母生前的曲子,使他破涕为笑,归于安睡。”

沙加对此谙熟于心:“摩诃波阇波提是伟大之人,人们用绒布而非铁器去编织毛毯,她用爱而非血缘来构筑亲情。穆,你也要成为她吗?”

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问听上去了不得的话。

“我不知道能构造出什么,但是在我的家乡,树叶可以构造出乐曲,”穆把思路转了几转,找到沙加话里被藏起的经纬,自己替他补充完整,“还好这里没有人,我也来为你吹奏吧,虔诚的旋律会伴随你。”

 

穆抿了抿唇,双手捏住叶子,送到唇边后吹了吹气,叶片乖巧地在他手中发出平稳的音调。他按住叶子,缓慢呼吸,声音便低回;他松开指尖,快速吐气,声音便清亮。

是山路上苦行者们会唱的佛歌。沙加常见,山中茫茫,前有风雪,后是尘世,苦行者们跪拜着遥远的神之居所,说宇宙也从这里旋转。时而他们会唱歌,神色里是从未消减的虔敬,他们唱远古的沧桑,唱雪山的神圣,唱恒河的见证,不唱自己的疲倦,他们唱着唱着,唱到一只眼睛在哭,一只眼睛却在笑。

苦修者们为苦而哭,为什么而笑?沙加坐下在他们对面,学习着在冷山冷风冷雪里以笑容相对的真理。

 

他把头一点,手也摊开,一切都逐风去地那么安静,这使他果然渐渐睡着。

 

穆从余光里瞄见他,慢慢地只吹低音,又慢慢地收了尾声,“沙加?”他小声地问,没得到回应。

——一个问题解决了,下一个问题出现了。

穆把树叶抚平,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没有被抚平:沙加能入睡是好事,可难道放着他在这里不管,不把他送回处女宫吗?

说是试一试,沙加也太敢信这试一试随遇而安了。

 

用念动力送他回去吗?绝对不行,教皇再三严令,圣域内即使女神还没有降生,也不能擅自违反女神的规定,在十二宫使用瞬移。

其他招数还待完善,更不好用了。

遵规守矩,就只剩一条路了,穆又摘了一沓树叶,留在谷地里不回去,又与沙加有段距离,不会吵醒到。树叶被举到眼前,他发起念动力,循着脉络剪去多余的部分,不叫破坏了叶子的美感。

这是学圣衣的一步,大处雕凿圣衣和细微处雕刻叶片,本来就是同一件事。

 

剪到翌日清晨,沙加对他说:“我睡下也可以醒。”

“花比春天早开,不会因为时节不对就凋谢,你好不容易入睡,不该因为可以就被打醒。”

几枚树叶连在一起,被穆轻巧拉开显出雕刻的成果。穆的脚底下簌簌都是青绿的碎叶,风一吹就在上空打着转,落到沙加朝上摊开有点发麻的手心里。

沙加提出了办法:“你可以到处女宫来。”

任何令人万万想不到的话,从沙加口中说出来都变得能让人接受,“我会很高兴的。”

穆问他:“高兴于能睡一个好觉吗,那确实令人神清气爽。”

沙加答非所问:“舌头会撒谎,人们心中的声音却不会骗人,穆,是你的叶笛使我邀请了你。”

 

穆从此多了一项不远的行程,每天随着尼克斯女神的降临,到处女宫准时吹响他的树叶,才从训练场满头大汗回来的艾欧里亚和米罗便勾肩搭背地好奇:你怎么知道沙加闭着眼睛是睡下了还是没有?

他们给穆讲自己遇到沙加的事,穆让他们留步,也高高低低地为他们吹叶,艾欧里亚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原来树叶也可以被吹响,我怎么没有在与牧群嬉戏的潘神的故事里听到过?”

米罗托着下巴,想得比艾欧里亚不专心一点,“我们听也听到了,所以?”

“因为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穆试图表达出自己的理由,“沙加听到的和你们听到的不同,所以我知道他与你们的不同,他能入睡,而你们没有。”

 

“这么说感觉能懂了一点。”米罗点头,艾欧里亚还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我没懂,能说得更明白点吗?”

“……好像不能。”

 

然而春去秋来,即便冬日只有短暂的光景,它也如约而至。

这一年的冬天比往年都来得着急,天蝎月的尾针还让人汗流浃背,射手月初就已经天地肃穆了。树木枯萎,败叶凋零,七岁的孩子们离开圣域,之后山谷底的老树遇了天雷,只是孩子们不在,也没有人再有闲心过问了。

 

五老峰收到过几回传信,一半是给老师的,一半是给穆的,童虎挑去给穆,穆无一例外,一封都没有打开,全都退了回来。

嘉米尔是绝境,人们不应该往嘉米尔来。他礼貌地搭上自己的回复。

活了二百多年的童虎老师看小孩,基本上等于X光扫描人体,穆的回复对他来说一分悬念都没有。由于过于没有悬念,所以老师也非常顺利地把扣下来那封又作一次投递,单独发给了穆。

——起码这封不要退给我,不然不小心给春丽捡到当食物吃了就不好。

 

老师说什么都无异于正式发话,穆只有听的份,他接到那封信,那其实都算不上一封信,只是一串密密压在一起的橄榄叶。

橄榄叶到了穆手里的时候,第二年的双鱼月都快要过去了,又一年要起头,他仍在闭门造圣衣,只是从圣域又回到了嘉米尔,一切都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那封没写一个字的橄榄叶子的信,他到底很听老师的话,没有拒收。

可寄它来的人又是什么意思?穆不知道如何去问,放在塔里越看越是奇怪,干脆又雕出琐细的花样,熟能生巧,这使他感到满意,不至于为胡思乱想苦恼,也不至于挥霍自己的时间。

然后,他又将它们粘起,寄回给了恒河的对岸。

 

岁月催人,不催世上,沙加闭目观恒河,年年岁岁,烦忧相同,但他已不再为此彻夜难眠。

有人闻名而来难为他:您自称佛陀转世,却不为悲苦而流泪,算何慈悲!

沙加冷口冷声:停在这里悲苦,你就能改变恒河的女神,使她将你送入天国吗?

对方道:那您又能前往何方!

沙加答:生命中没有恒常之物,你所见的慈悲也只是一时,今天你在这里流泪,明天依然还在这里流泪。河中的生命无穷无尽,以一时之气断绝来日之路,你不过河,河不会载你到岸,连一步没有迈开的人,难道也知道方向要从哪里问起吗?

人们虽然有不服他,毕竟他太年轻,太气盛,传道解疑很不春风化雨,印度洋来的季风会下火,沙加说话会焚烧人们的心。

但之所以能烧到心,是因为人们从未怀疑,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就事论事的真话,绝不偏听偏信,绝不有失公允。

 

被他教训的人唯唯诺诺后退,沙加结束起身,抬头时忽然一顿,原本还淡然的神色浮现出一丝微笑。

鹿野苑外,有人摘了菩提的新叶,吹昨日的旧曲。

沙加步出去看,掐着一曲终了的音,“吹完这曲之后也要把树叶再还给我吗?”

熟悉的脸向他转过来,好像愣了一下,大约是沙加的脸比小时候就不是那么熟悉了,男大十八变,沙加也是在抽条长个儿的。

“你不那么说,我会以为是你先还给我的,”不过也只愣了那么一下,穆很快换过语气,“怎么反戈一击原来不是我的招式吗?”

“树叶可以构造出乐曲,它伴随我,难道不该也伴随你?”

沙加连反戈一击都十足十地占着道理,“过门不入,是你探望朋友的方法?”

穆笑着说其他的话,“我听见你的训导,所以觉得不该停下。”

“哦?”

“比丘们对我说,他们随着河水流浪,河水流向何方,他们就向哪里行走。那么我也有自己的一条河要看清。”

沙加肃然,“雪山不会阻止水的远流,我不会阻止你的看清。”

于是穆捏了捏手中的新叶,将它递过给沙加,“下次如果再来,我还会吹响它的。”

 

下次是个很奇妙的缘会。处女月到来,鹿野苑里的鹿开始换毛,身上斑斑点点杂乱无章,虽然还是昂着头,却很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事有两极,也有的鹿非但不无精打采,反而更加凶猛起来,吃了游客的饼干,连着游客一同咬伤。频频闹出这种事,警告牌是越竖越多,不以为意的人还是不以为意。

月到中旬,沙加又听见比丘指挥救人:受伤的是个孩子。

鹿不安地躲到他的身后,或是天地自然,也能熏陶出它的佛性。沙加叫来比丘问:“又有伤者了吗?”

比丘忙答:“是个孩子,爬到了转经筒旁的供灯台,结果被蛇咬伤。”

 

蛇在印度遍地都是,年年都有视蛇为湿婆婆苏吉的信众,将毒蛇缠绕在脖子上中毒而死的事件。沙加问:“毒蛇?”

比丘引他去看,“好在蛇也放过娇嫩的幼枝,只是普通的蛇,那孩子竟也一声不哭。”

那实在是个没见过,但是不能说没见过的孩子,他躺在穆的怀里,紫色的眼睛泛着红,看上去不十分明显罢了。

沙加用旧事来问:“所以这是新的河岸?”

穆说是,不惊讶在沙加的地盘看见沙加,“嘉米尔开始有绿绒嵩开出了花,新的生命也能在那里发芽。”

 

沙加嘴上从不饶人,不论何时有什么就问什么:“既然是新的河岸,为什么又要带他到这里来?”

“来拜佛。”

“你不会想让他——”

“贵鬼。”

“你不会想让贵鬼信这个。”

“不认真信,”穆想了想,“但是信你。”

 

虽然贵鬼不哭,蛇也没有毒,但伤口总是会痛,晚间沙加来看他,穆撑着头坐在桌沿,不时检查一眼贵鬼。

以频率来说,却很不像是检查伤口的规律。沙加计算过一回,就明白了过来,顺势并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在担心他滥用念动力?”

念动力对圣斗士来说也不是必修课,对小孩子来说更是烧脑,不过水满则溢,念动力不加控制就会横冲乱撞,对使用者自己不好,对外界更难以预测了。

这话倒令穆难得带出几分得色,“贵鬼天赋超群,胜过我幼时百倍。”

沙加很不给面子地继续问:“也让你操心百倍?”

“那也说不上……”穆停了停,隔了会儿,沙加的手还停在他的额头上,这人却半点也不自在地催他说,“既然没有过门不入,又何必话到嘴边往后咽?穆,你是来见我沙加,还是来见佛?”

 

穆绕过他的指尖去看他,觉得沙加其实真的分外好懂,小的时候不掩藏悲伤,时至今日也从没想过掩藏关心。

“不是为了操心贵鬼才醒着,我只是自己无法入睡,”半天,他给出这么一句话,“很奇妙吧,和从前刚好颠倒了过来。”

是颠倒了过来,沙加得出了结论:“我本来以为你的疲惫是果不是因。”

是休息不好,所以面露疲惫,还是精神疲惫,所以才无法安睡。

沙加说,在这里被颠倒了。

穆还是用好像跟自己无关的语气说,没什么办法,其实也不算是件坏事,起码贵鬼没有再在半夜里把自己瞬移出老远,险些睡着在路上冻坏。

 

沙加扬了扬眉,显然对穆这番话并不赞同,不过他做事一向出人意表,令人猝不及防,不赞同之后,他终于把手臂放下去,改成了直接把穆拉起来。

“沙加?”

“我问你,菩提树在向着哪里生长?”

问题来得突兀,即使穆也反应了一下,“向天……不,向自然。”

“树为生存向自然冥想,人与它们同样。”沙加拉起他,又叫他重新安坐,“你没有办法,我不会没有。穆,闭上眼睛,换我使平静回到你心中。”

穆顺从地刚要闭眼,忽然又笑了句:“沙加,你也想成为摩诃波阇波提了吗?”

“我成为你,你也在成为我,”沙加面色如常,像是早就知道穆会续上多年前的玩笑,又或者是本就没什么是他不能接的话,“成为爱人之爱。”

穆举起手,“不说了。”于是沙加说这可不对,手应该伸过来,与自己相抵。

“现在你是树,”沙加老神在在,又气势凛凛,“瑜伽存在天地,呼吸自然。”

 

就做一株树,其实也很不错。穆这回真的闭上了眼睛。

 

后来也没那么几年,贵鬼往海里跑了一趟,打滚了满身的伤回来。

十二宫甫经巨变,人事多有错落,树木却只记年轮,不记错过,路还是年幼的路。沙加和穆记性不差,走得熟门熟路,只觉得当初的谷地实际上却没有那么高。

穆又摘了橄榄叶,在白羊宫支起炉子,锅里热热地滚开水。

贵鬼还是不哭,他淘气地探头探脑,“先生,煮它做什么?”

穆就把洗干净的叶子撂进去给他看,贵鬼果然很聪明,照着猜道:“是做药吗?”

“橄榄有药性,对你有利。”

贵鬼乖乖地不问了,沙加这个人煞有介事的,“伤口不一定使人流泪,橄榄的苦却能做到。”

很像是要拆台。

但穆还是笑着对他说话,看不出责备的意思,“明知是苦,可苦的东西就不喝了吗?”

 

——当然还是要喝的。

 

等把肚皮喝了个圆滚滚,贵鬼把自己往床上一扔,穆此时收拾完了残渣,正和沙加在草本芳华的唐卡跟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橄榄等到五六月时会开出花,也可以入药一用,而贵鬼再等一等,等到秋日将至,果实成熟,取其中的核,很可以拿来练习雕刻。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是人间的趣味。

沙加又说:“叶子落到泥土中,还会再生长。吹响它的人曾奏出过宇宙,也会依然。”

“那么旋律也依然,”穆拣起一片,比划了一下,“现在你还想要听吗?”

“为什么不?”沙加诧异不已,“你回到圣域这样久才问,不是本就欠我一次吗?”

道理还真的是这么个道理,穆决定不能让自己做不到言出必行,他照看过熟睡的贵鬼,又和沙加重新往圣域矮了不少的山上去。

 

新绿熬成了树上的老叶,但还有新芽在乐声里扎出了尖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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