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旅路

问你千万里外新蕊开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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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TX】冷火

两个好冷感的人,凤&北斗粮食向

 

人们常常认为,南方灵将凤·拉斐内是一位尽职尽责的神父,所以他应该为重病垂危的人们祷告,也应该聆听犯错的监禁者们的告解。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他出现在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之间,为他们弹奏圣歌,就好像外面的战火还没有把世界烧得多么糟糕。

 

米夏曾经召见他问:“机械皇国还不够成为你所说的天国吗?”

机械皇帝代理人的脸天真而残酷,他是发自内心地那么问,“皇帝给予了你们机械皇国这片乐土,让你们能发挥自己差点被浪费的潜能,难道人们还会向往其他的地方吗?”

凤对他也冷冷的,凤对谁都冷冷的:“这重要吗?”

米夏睁大了眼睛:“大胆!你在对谁说话!我的问题难道不重要!”

凤说不重要,“不论谁来问,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回答,这根本就是个不重要的问题。”

“你说什么?”米夏勃然变色,这是危险的信号,四灵将贾古拉七魔将在他看来都没什么区别,像他玩腻了的玩具,不论多贵,都丢开扔到一边,连代价都算不上。

 

不过凤还是平安无事地从他眼皮子底下离开了,娜夏总在这种时刻醒得及时,她会放下手中的花,一路捡起被米夏丢弃的玩具,然后抱着它们劝阻米夏:你答应过我的,不要去伤害无辜的人们。

 

华莲在一次觐见后私下打过比方,如果说从不露面的机械皇帝是最强的战士,那么皇国就是他的B’T,下达指令的米夏是B’T的大脑,一言不发的娜夏才是B’T的血液。

龙第一个附和她,他抱着手臂,还笑了一把自己说:我原本以为娜夏殿下看上去毫不起眼,只有花和蝴蝶才会喜欢她这种洋娃娃,接触了才知道,我恐怕得给她道个歉,我怎么会有这么随便的想法!

华莲赞赏地拍拍他,又问北斗:你怎么想?

大概只有在面对机器人或是给病人治疗的时候,北斗才会乐于表现他的才能,不过如果是同伴们向他问询,他还是会露出思考的表情,然后感叹什么地说:是啊,血液一旦发生了替换,B’T和原本主人的联系也就会随之断开了。

凤在这时就会挑剔地评价他:你的话听起来并不值得你的思考。

北斗把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只是对凤微笑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

 

于是人们又认为,也许救助孩子的南方灵将和治病救机器的北方灵将或许是无话不可说的朋友。

议论归议论,事实上这些话还是很难传到各据一方的四灵将耳朵里去,让他们听到并做出回复的机会也就不那么多,倒显得当事人并不十分在意这种流言似的。

 

北斗第一次被当面甩出这个说法是在一座小教堂里,天空总是灰得要命,教堂黑色的塔尖螺旋绕上去,像是要把灰蒙蒙的好似盖子的天空戳出一个漏。听说在它被建造成的更古老的年代里,它的涂漆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朱德姆赤红冲霄的长长尾羽,滑翔过天际时,有云彩都被烧着的幻觉。

塔上有座破损的钟琴,大约是被炸坏了,剩下钢条长长短短七七八八,共鸣管也毁损得厉害,没有办法很好地再继续发出清脆的音声。

教堂里住着凤照看的孩子们,身强体健,或是体质孱弱,都逃不脱生一场病,北斗便会乘着马克斯到来,为他们做一做他能做到的诊治检查。

 

原本只是一次例行的行动,在抵达教堂之前的路上,他被人拦了下来,要求进行通话。

这点北斗没什么所谓,他自认为是个不喜欢战斗的人,有人要求同他对话,他也答应。

对方自称为库亚多罗,是知晓凤的过去之人。

“你不该和凤这种人成为朋友,”他用倨傲的语气说,“和他成为朋友的人,都会被他害死,他的仁慈只是虚伪,根本不把任何人的死活放在心上。”

这段话传达出很多信息,比如凤的过去发生了什么,凤的朋友发生了什么,凤和库亚多罗之间又有什么内情,凤是如何成为了现在的凤的——而且看起来,只要北斗透露出一丁点的好奇,问上一句怎么说、为什么,库亚多罗都会把凤这个人原原本本地剖开来,流出一地的血泪。

 

不过北斗还是什么都没有问,他礼貌地听完了库亚多罗的警告,礼貌地对库亚多罗告别:“我明白了,”他不说自己明白了什么,这使得这句话只是在客套地糊弄人,“那么我和孩子们约好的时间到了。”

库亚多罗遽然变色,他的眼睛里冒出憎恨的黑火,这点和凤很不相像。尽管朱德姆是那样的烈焰,凤本人却像一片海,你给他感情的反馈,就像在海里丢进去一颗石子,掀起的波纹太小,难以听得到回响。

但库亚多罗没有锲而不舍地拦下去,大概也只是撞上了北斗就心血来潮为之,他哼了声:“该说的我都说了,听不听就是你自取!”而后径自拨动着他的B’T罗雷素离去。

 

“我本来以为你们并不相像,”北斗沉默了片刻后忽然说,“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如此。”

凤出现在下方的地面上,形容很有几分狼狈,他本人倒是不以为意,举手投足间有他的优雅,“哦?”

“比如虽然都是救人,却不会去救不愿意被救的人。”北斗也降下地面,和凤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一起往教堂里走,马克斯跟在他们身后,朱德姆跟她挨着脑袋说之前发生的事:库亚多罗要求与凤战斗,但凤以身后是孩子们为由拒绝了,战斗可以是他时他地,但绝不能在此处。库亚多罗逼不动他,愤恨讥笑着离开。

 

不出北斗意料的,凤没有对他自己和库亚多罗的事多说什么,甚至于有点心不在焉,好一会儿才说完全无关北斗话题的另一件事,“你完全可以不听他的,”他说,“我并没有在皇国和任何人成为朋友。”

“我也是这么想,”话无情,但不假,显然无情的诚实不会令北斗感到沮丧,“我和你不是朋友,所以我和他也没有关系,他或许有要对我说的,我却没有要对他说的,仅此而已。”

凤对这个回答感到满意。

 

为孩子们治疗的时候,凤会听从医者的要求走开,或是得到其首肯的情况下,被孩子们拉住衣袖,为他们架起小提琴奏上一曲德尔德拉的《回忆》,婉转安宁,祈求平静。

“我明白孩子们为什么拒绝钟琴的修理了。”诊疗结束后,北斗合上医疗箱,对凤说自己的发现。

“什么?”

北斗停了一下,“或许你记得,我是一名全职医生,治疗人们,也修理机器。”

“当然,我应该还没有到请你来检查我的记性的地步。”

“我也不想那么早就替同为四灵将的你做治疗。”北斗说,“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发现音乐对孩子们的状态很有帮助,问过他们需不需要钟琴的修理。”

“嗯……”

“但现在看来是我混淆了对象,对他们有帮助的不是单单的音乐而已。”

 

——而是为他们信赖依靠的凤所拨动的乐曲啊。

 

北斗挥了挥手,像指挥家画上休止符,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凤似乎透露出了并不想真的听完的意思。

这很奇妙,凤只是转头闭了闭眼睛而已,几乎能称得上不动声色了。

北斗此时发觉库亚多罗对凤的说辞起码有一半是错的,这个人并不全是虚伪,这座机械皇国里没有人没有隐藏自己的一部分,人们、包括北斗自己都有不愿提及的理由,因为毫无必要。但凤也许连必要是什么都不清楚,他清楚自己不该做什么,但他也许自己都不清楚,他隐藏的是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么说来,更像是虚无。慰藉人心的神父自己可以是茫然虚无的吗?

问题难答,但他们两个不是朋友,所以北斗也不用去考虑这件事,和来的路上一样,他搭上马克斯,向塔尖直指的天空再次飞去。

 

不是朋友,这对他们两个来说实在是个值得感激的事实。

 

后来皇国指派他和凤一起去处理一架失控暴走的B’T,B’T设计脱胎于斯芬克斯,她的主人是军队中的一位中校,在一场战斗中受了重伤,失血过多早已陷入了昏迷。手术还是北斗为这位中校进行的,创面极大,水疱血液和脓液浑浊地淌在一起,多半已经受了感染。

北斗为她清洁创面,抗菌治疗,手术过程中也按照血型输血,但医学上有时就是会出现这种没有规律的结果:在创伤、感染和输血之后,这位中校的血型发生了变化,受她之血而被赋予生命的B’T发生了系统紊乱。

在皇国,能做到中校这个级别的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人选了,她的B’T自然也不用说,紊乱之后,周围的环境全部陷入了万古迷宫之中,在里面的人想要出来,就要和B’T玩猜谜游戏——或许B’T觉得这是个游戏,并且她在遵守规则,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么和中校一起战斗的,但对普通人和下级士兵们来说这压根不可能是个游戏,输了的人就像神话里一样,会被斯芬克斯扼碎咽喉吃掉,吃剩下的手骨和腿骨会被她排列起来,堆成战利品做炫耀。

 

凤注意到,北斗从接到这个任务起,就变得分外沉默寡言。

这并不是说他印象里的北斗是个十分热衷于谈天说地的人,但是这种事就像提琴的奏鸣曲,《流浪者之歌》和《引子与回旋随想曲》出自同一把弓,人们听到的是两首截然不同的歌。

或许这事关什么过去……就像他不会主动说库亚多罗,那么北斗多半也不会主动说起。

于是他什么也没有问,北斗仍在细腻地探查地图,设计战斗,没有任何该问的异常。

 

“我知道该如何应付斯芬克斯的提问,”北斗从马克斯传来的浩如烟海的分析数据里抬起头对他说,“凤,你能在限定的时间里结束战斗吗?”

凤问他:“超出了限时会怎样?”

“……不会怎么样。”

话里有不够明显的迟疑,这大概就是两首乐曲产生差别的源头所在了……凤接着问:“速战速决,朱德姆的羽翼下不需要怒吼伴奏,还有别的要告诉我的吗?”

“没有了,”北斗立刻将几个反问的问题嘱托给他,之前的迟疑仿佛只是凤在难题之间升起的短暂幻觉。“马克斯也祝朱德姆旗开得胜。”

“哼。”朱德姆掀起火红的双翼,将凤势在必得的微笑遮在了漫天红云之后。

 

“您……”

北斗在工作中一向与人为善,更不会专门去难为同袍战友,同样满怀疑惑的马克斯没有在凤和朱德姆面前问出口,然而只在北斗面前时也没能问完。

因为北斗忽然吐了口血。

他蹲下去,一只手紧紧扯住了衣服,像是要掐住气管,掐住咽喉,一只手挡在嘴巴前,几声低沉的闷咳之后,从指缝里开始染得满手猩红。

“北斗大人!”

但北斗松开了衣服上的那只手,阻止马克斯的惊慌:“在意凤和朱德姆的战斗就好,不用在意我。凤正是那么做的。”

“可是您……”

“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有你在这里,马克斯,没有任何病痛能把我怎么样。”

马克斯仍不放心:“您一反常态地为凤大人设限,不就是怕自己耗时久了身体会出状况、无法为战斗做出有效支援吗?”

 

北斗取了草酸溶液开始清洁自己的手上、衣服上以及马克斯的舱体内,事实上他对这种意外很有经验,所以并没有让衣服上沾到多少显得难看,清洁起来是非常快的。

“没有那么严重,马克斯,”北斗的脸色不是很好,但他说话的态度已经恢复了,“只是一点老毛病而已,不会影响我在战斗中做到每一件我该做的事。好了,关注凤吧,这就是我们现在该做的事。”

他专心致志地看见外界的战斗,也专心致志地在想,他是要感谢凤的,因为凤没有追问更多,使他不必真的与这个不是朋友的人说出感谢的话。

 

B’T是拥有高级智慧的结晶,但斯芬克斯在古老的神话里本就拥有过人的智慧,既然神话中青铜时代的人类英雄能击败她一次,就代表现代的灵将们能击败她第二次。

不过以谜语击败谜语的凤又说:“我没兴趣成为俄狄浦斯王,如果他有什么不该进底比斯的悔恨,或是你有什么要对你的主人说的,不如一起去天上忏悔吧。”

起先,音符的振动就像飘落一枚羽毛,轻盈而叫人无法觉察,可随着凤话音落下,死亡礼赞以奔雷之势摧枯拉朽,重创了本就混乱不堪的B’T脑部。

失去了独立思维的B’T,就连神话里的野兽也远远不如了。

 

朱德姆可怜她:“属下想知道,她真的会前往天上吗?”

凤一转琴弓,奏起《沉思》,“要前往天上,也要白骨们不拉着她下去地狱,要放手还是要不放手,就像没写完的曲谱一样,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一曲终了,他转身不再对可怜的残骸们回头——有人们的,也有斯芬克斯的。“北斗的时间到了,朱德姆,回去了。”

 

一切战斗报告都顺利,没有任何不妥。

 

四灵将执行任务当然应该如此,这在人们和军队看来都是普通的一件事,不然他们为什么能成为四灵将呢?

于是凤和北斗的名字再一次并列出现在布告里的时候,整个皇国都在迷惑震惊和绝不可能的否认里大跌眼镜。

因为这则布告的内容是:西方灵将华莲叛逃。

 

北斗和凤被羁押在监禁室里,名目倒是很正当:拉法罗事件后,北斗曾经与她进行过秘密对话,机器人没有录到具体内容。凤的处罚就更名正言顺了,他奉命处决在逃的华莲,以他的战力,却只带回来死不见尸的战果。这结果连铁甲面都不肯采信,更别说取信于米夏了。

龙怒不可遏地来探望他们,“他们怎么敢那么做!华莲她一定别有隐情……你们更不应该被怀疑!我这就去对米夏殿下分说清楚!”

东方灵将人如其名,行事很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如虹气势,里里外外数落了一通后,一转身又其势汹汹地要往外走,北斗叫住他:“不要急着动气,真相就和人体的病灶一样,等一等一定会自己浮现的。”

“什么话!”龙背对着他们握了握拳,“你们又不是皇国的病人,我不允许我的战友们受到猜疑的对待!皇国如何能推倒自己的英雄,这岂非令将士们跟着寒心!”

自顾自说完,他扬长而去,再不理会。

 

推倒自己的英雄啊……北斗在心中喃喃,华莲转托给他的那把匕首早已经交给马克斯拿去冷却分析了,真相如病灶不是说假的,但不是龙以为的那样……

不是龙以为的、他们和华莲都遭人污蔑实则仍然忠实的真相,而是这座主塔深处、这座巍巍皇国背后更致命的那种东西。

 

“真相就是没有真相,”凤合上手中的圣典,“专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乃知这也是捕风。”

“说龙,还是说华莲,还是说你和我?”

凤看向他,北斗又在白口袋里撑了个摊手的动作,不过看不见手,只有衣摆在动。他本来想说,我多少能和你想到一样的东西,或是我们处境相同,这时他突然什么客套都不想说了。

“都是,”但凤居然说了下去,“龙有他愤怒的理由,华莲有她行动的理由,你也总有你的理由。而在那些理由可以水落石出以前,孩子们也需要一个生活在皇国的理由。”

北斗打起精神来:“你自己的理由呢?”

凤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多余的事。”

 

是这么回事,华莲的思想是火星,永远富于创造力,龙的思想是火焰,持续燃烧,持续迸发。但凤,他是如歌的行板,徐步而行,并不常见热烈。

北斗只好叹气,“听起来真悲观,你不该这么诚实的。”

他从口袋里翻出一版——看上去像是药的东西递给凤,“来一个吧。”

“什么?”这么问了,但凤直接接了过去。

“糖。”北斗说,“普通的糖,有时也会给教堂里的孩子们。”

凤拆开一颗,问他,“那你会骗他们这是药吗?”

“不会。毕竟我还是名医生。”

凤就嗤笑了一下,慢慢地把那颗糖吃了下去。

 

这大概是很多意思,北斗想,他本来以为,四灵将中唯独不擅长直接火力攻击的他是一个不同的变数,但或许与他们都不相同的是凤,就像在圣书外面缠上十字架,实际上翻开里面究竟写了什么,人们的印象不免先入为主。

那么这种不同也有可能是一种相近吗?比如数学里的函数……北斗用手指在药板背后画起了图像。

 

没过很久,阿拉密斯大驾光临来做最后的审核。北斗如常向她致敬:“按程序,终于走到您了吗,少将?”

“不必,现在我和你一样,都只是皇国的少校而已。”华莲叛逃之事与身为主塔司令官的阿拉密斯脱不开关系,更不用说拉法罗事件她也牵涉其中,这样高的职位说降就降虽然令人意外,但这很公正。

阿拉密斯的脸大半隐藏在军帽的帽檐阴影下,话语没有随着军阶的降低而变得更柔和那么一点,“作为扼守四方的灵将,这场问话事关的不止是你们自身安危,更是整个皇国,相信不用我再重申。”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好说的。

阿拉密斯先问北斗:“华莲被羁押时,她最后与你说了什么?”

“她问我,华梨怎么样了?”他话尾沉沉地向下坠,有医生再明显不过的痛心和自责,阿拉密斯藏在帽檐下的神情更多了,她沉默了一刻,“我向她保证过,放华梨她们进去拉法罗区域是不会出错的。不管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华梨她们是未来的战士,我会照顾好她的。”

“抱歉的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北斗竟然主动说了更多,“我向激动的华莲说明,我用尽了各种治疗也无法使华梨恢复如初,比物理治疗更重要的,是医治她心灵所受的创伤。”

阿拉密斯示意他说下去。

“为此,我请了凤照看她。您知道,神职人员会比我这个医生更派得上用场。”

 

愕然被点名的凤转过来和他对视,但也只是一瞬的事,凤从北斗的眼神里看到了正确的意图。

起码就目前而言,这一定是正确的。

哪怕只作为四灵将,他们也应该在此处拥有默契。何况北斗并没有说谎,就像他不会去骗孩子们,这件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如北斗所言,”凤和北斗共同做了这个决定,“华梨在我那里接受治疗,心态已经渐渐平复,希望不要再出现别的刺激,这样对她最好。”

“以四灵将的荣光保证,你们刚才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华梨的健康考虑。”

阿拉密斯毕竟还是个严谨的人,不过北斗和凤这回真的只是为了华梨而已,所以他们发誓,轻而易举。

 

皇国的判定结果很快下达:北斗较轻,仅仅除以警告,凤则是一降再降,最终降成了一名中尉。在此之外,两个灵将都不能再继续留在主塔,非经报告批准只能留守在各自基地范围,不得进入塔内。

脱离监禁那天阿拉密斯把华梨的新编队批准交给凤:显然她说到做到,凤发了誓言,她就答应把华梨交给他看管。

“我有时真想知道玫瑰玛丽的构造,看看阿拉密斯的回路究竟怎么回事,每次每次总这么自说自话。”

话音刚落,龙就来给同僚送行,以他看来,皇国的思考应该更用脑子一点,而不是什么都含糊不明的,“你的战友没有感情用事,你也不要有。我不想下次还在这里看到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面对面撞上,阿拉密斯对他洞若观火似的,严格地选择了当面训诫。

难免遭到龙如此意见。

 

北斗对什么都不见怪,他轻松地说,“阿拉密斯少校其实没有她看上去那么难沟通。”

不过龙有自己的想法,“你只是习惯给人说好话。”

北斗就笑了起来,转去看凤,“你认为呢?”

“你听起来不像是错的。”

凤的心情还不坏,降职处分都没能影响,说不准他可能正喜欢远离主塔的清静,因为在龙对他们祝福了再见面之后,他又冷笑了两声,径自一个翻身跃上了朱德姆的背。

 

往后大概不会像在主塔中一样随时都能见到面,他们要离开基地,就要层层报告,就算他们一步也没挪动,贾古拉和传说中的影子亲卫队也照样会盯着他们。

本该是这样的。

 

可是本该之所以只是本该,就意味着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能被做出的预料。

X复活了。

华莲没有死。

皇国从里开始出现了被吞食的痕迹。

那已经是五年之后,北斗站在马克斯的头顶,身前是一马当先的铁兵,侧方不远是振翅欲飞的朱德姆和凤。

 

事情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样子的?

 

拉法罗的生长奇快,没有它不能转化的存在,超越生物,更像是不停变异的病毒。这他是知道的,他为了与它做对,几乎将整个实验室都置于对人有害的绝对零度下。

即使如此,拉法罗在绝对低温下的细胞也还是在一刻不停地长大,低温只限制了它的速度,无法将它彻底扼杀。

起先他想控制它,结局是不能。

然后他想溶解它,结局是不能。

继而他想破坏它,结局没有任何改变。

光是为了拉法罗,他就耗尽了这五年所有的时间。而那些边边角角的零碎时间里,他也会设想:拉法罗的危险性不用任何观测,基本肉眼可见,但他要如何才能让人接受这一事实?

皇国上至四灵将,下至诸如华梨此类孩子们,她们的心中已经有了一架“拉法罗”,高大、全能、无所不知,要摧毁这座拉法罗,不比摧毁真正的拉法罗容易多少。

龙不能被说动,而凤……凤自己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东西吗?

 

但是铁兵出现了,他有和华莲一样赤红的血,赤红的足以唤醒X的血,他和X义无反顾地向着基地前进,不管前路会遇到什么样的敌手,都一定要见到皇帝,救出他的哥哥。华莲离开时或许也是这样,一头扎下去,下去就下去。

她们是拉法罗不喜欢的光,是一颗红色的流星。

 

“铁兵。”

“怎么啦?”大男孩远远地在X的背上唱歌,听到北斗叫他,又回过头来,让人看清他有一张灿烂的笑脸。——这太有生气了,太有生气的东西,一般是不会出现在机械皇国里的。皇国需要的是更强、更狠心、更冷酷,军官们都是菁英学校遵照这标准选拔出的,北斗和凤不是例外。

“我同你说过把,我和凤自始至终都没有打算要成为你的友方,我们只是在做该做的事。”

“啊?”铁兵挠了挠脑袋,“是说过啊,你救我和X的时候。”

北斗真的想要问他:“你为什么信任我们呢?万一我们跟着你是想拿你去交差邀功呢?”

“什么为什么……”铁兵和X一起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大概是因为我在做正确的事吧!你们都救过我,我觉得你和凤是知道对错的家伙。”

 

凤摇摇地架着朱德姆飞近,未语先笑,可能还是冷笑的意味,但终究是带上了点多余的温度,“自信是美德,不用一次性有多少就显露多少。”

好在铁兵早就不把他话里的刺当回事了,不然一路上也要被他气死几回,“华莲教过我,正确的事也许各有不同,但做正确的事往往比做坏事要难得多。机械皇帝那么不想让我见到他,派出这个将那个将的,不就是告诉我我做得对吗!”

听话的人都愣了一下,铁兵见他们没话问了,又继续更大声去唱他的歌,X嫌他太扯着嗓子,铁兵不服气地跟他嚷嚷:我都听到你也在哼哼啦!

 

北斗说:“我原来没想过,还能划这样的等式。”

凤的声音听起来不远,“现在不晚,我们还在前往主塔的路上。”

 

他原本以为凤只说到这里为止,他们一贯说话,你来我往,都是这样。在皇国的高处,想活下去,树也要学会隐藏自己的枝桠。

鲍伊就是最好的例子。

 

鲍伊也是最难办的敌人。

北斗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和马克斯一起被烧着了,晃一晃满脑子里都能漏水漏风。

作为胜利的代价,其实这不算什么。

可北斗又不能不去想,这是一场多么可怜的战斗……鲍伊有几分战斗意志是出自纯粹的他自己呢?

而对他自己来说,如果可以,他从不想这样去搏斗。

 

他又听到凤叫着自己的名字,脑子开始不受他的控制,尽想没用的事:这一路来,他和凤急着叫彼此的次数比过去五年……说不准更多年,还要更多更频繁了。

所以他自己也变得反常了,他居然会对凤说:别担心我。

这样说话就像他们是互相关心、互相担心、互相悬心的朋友了,就像无话不可说的朋友——这不是说假的误会了。

他又吐了几口血,仿佛能把这一时难以言喻的亲近藏在血沫底下。如他所愿的,凤松开了扶着他的手,从蹲下的姿势重新站了起来。

他正想说什么关于宇宙魔方的机关,但凤——凤变本加厉,说着更要紧的关怀:“你变了,”他说,“你的眼神比以前温柔许多。”

 

北斗以为凤从前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所以凤也不会去在意不是朋友的人——更不会去看这个人的眼睛。

可其实凤知道他曾经的冷漠,知道他过去不拂任何人的面子,也只是出于根本懒得费心而已。

血又从喉咙里涌上来,被他勉力地咽下去。因为他还想微笑,他擦了擦唇边上还没干透的血,真的对凤笑了,“你也一样,你之前那股莫名的虚无感如今已消失无踪……”

他看着凤问他在说什么的眼睛,“我从你如冰一般冷酷的眼神中感到一丝的温暖。”

 

而凤也像被说的这样,虽然还很不熟练,但北斗能感到,那是发自内心的动作,他给了自己一个非常、非常温暖的笑容。

他们好像都快速地接受了对方的转变,接受了原本只有一丝的、却越流露越多的温柔的东西……他们大概真的是朋友了。

于是凤说了朋友会说的话:“北斗,你的老毛病……”

——名字什么的还能另算,他在这一路上凤的面前吐过的血是一定比过去相识时都要更多的,从他们成为四灵将起,或是从他们在同一所学校被摔来打去地反复锤炼时起。

既然他们是朋友了,那这自然也会被凤记在心上。

 

这对北斗来说还是过于奇妙了。以机械皇国的科技而言,白血病连重症都算不上,只要点头接受治疗就会好。他刚想安慰凤:真的只是一点小毛病。

他对小孩子们都不说谎,对凤——对他的同僚、他的战友、他的朋友,更加不会说谎,他真心实意地那么认为。

最后凤果断地掐掉了自己被安慰的机会,他对北斗说:“北斗,不要死啊。”

这就很不像是机械皇国的四灵将会说的话,让北斗想起小时候居住的小镇,生活安宁的居民,家门前晒太阳的老年人,去病院检查时忐忑不安的人们……

或者也是凤的小时候,疾病丛生的战后废墟里,他倔强地不肯信神,只听到唱诗班们日复一日地祈祷歌唱,歌唱着希望人们能得到平和幸福。

这多像是,普通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常常发生的祝福啊。

 

北斗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了,说一点有人情的、说一点像铁兵他们那样的、说一点小时候父亲母亲都教过自己的、说一点他自己想说的——

“别担心我,凤,”在血腥味涌上来之前,他把之前的话慢慢补完,“你就往前进吧,修复完马克斯,我会随后赶到的。”

他也以笑容面对着凤,“你相信我的,不是吗?”

凤好像为他的话怔了怔,他们都得习惯,他们真的是朋友了这件事……起码在他们承诺彼此不会死去的这段时间里。

 

朱德姆再次在北斗的眼前展开双翼,垂天的红云,蔚为壮观。凤不回头,却还是为北斗留下了一点什么近似约定的、叫北斗也不由相信他的话语,“那就快赶上来吧,我们两个应该丧命的地方,是主塔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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